这个译本一版,1954年由三联书店出版,距今已三十九年了。其后由三联书店转给商务印书馆,1963年重印一次,1981年后又多次重印,均未进行修订。一版问世时,正值我国学习达尔文进化论的高潮,高等学校的生物系、农学院以及中学普遍设立了“达尔文主义”的课程。中学生考大学时,规定要考“达尔文主义”,可见当时在学校中重视进化论教育的程度了。可是,当时讲的是苏联模式的“达尔文主义”,即“所谓米丘林创造性的达尔文主义”。他们认为,达尔文学说中存在着错误和弱点,主要的是达尔文把马尔萨斯的人口论应用于生物科学,承认生物界存在着“繁殖过剩”,并认为由繁殖过剩所引起的种内斗争是生物进化的主要动力。他们还批判了达尔文的渐进的进化观点以及达尔文所犯的所谓其他唯心主义的错误。 在这种形势下,一切不愿盲从的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读一读达尔文原著的要求,特别是希望读一读阐述达尔文全面观点的《物种起源》,看一看达尔文犯的唯心主义的错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当时在我国只有一部1918年用文言体翻译出版的《物种原始》(马君武译本),已远远不能适应客观需要。周建人先生虽有一个译本于解放战争期间由香港三联书店出版,但他谦虚地认为自己的译文还不尽善尽美,于是他约我,我又约当时在教育出版社编辑《达尔文主义基础》的方宗熙先生合作,共同重译《物种起源》。 由于客观的迫切需要,我们根据原著内容的三大段落,把译文分为三部分,译完一部分,出版一部分,共为三个分册。在一版问世时,我们曾明确指出,这是“试译本”,就是说当时我们对自己的译文并不十分满意,准备再版时再做修订。但由于连续不断的政治运动,这一愿望始终未得实现。可是三十多年来,无论风里雨里,我一直惦念着这一未圆满完成的工作。周老和宗熙也是如此。周老于去世前曾在《北京晚报》(1982年3月)发表文章说:“我们数人合译的达尔文著《物种起源》,近又由商务印书馆重新印刷发行了。但在我译的部分有不妥处。我因年迈,已无力重新校订,……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在去世前回顾自己一生时,发出这样的感叹,其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宗熙1984年去美国讲学前,我曾在北京见到他,他也念念不忘修订这部伟大著作的译文,不料他回国后就溘然逝世了。现在,译者三人中留下尚在人间的只有我一人了;而我也年逾七十,日薄西山了。所以我趁着脑力尚未完全衰退的时候,用了一年时间,对照原著并参阅日文译本对译文进行了一次修订。我已经尽了大努力,但由于我的生物学水平和文字水平有限,不妥之处恐仍难免,我想将来总会有更好的译本出现的。 当我完成这一工作后,以往的历次政治运动又重新浮现在我的眼前,倘不如此,这部书的修订工作何至于等待这么多年,想起来这是非常可憾之事,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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